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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-12-2 13:00 Yoya_yoya
[鬼故事] - 白色高跟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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釣魚的人最孤獨,他一個人坐在水邊,不發出一點聲音,盯著水面,靜靜地看著那飄飄閃閃的浮標。

  月亮出來了,幽幽暗暗地照著大地,那和李別坐在一排的釣魚的人,一動也不動,他們互不搭訕,縮著脖子,像從地里長出來後,釘在那裡。

  他突然手一動,有東西上鉤了,線在水里劃圈,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拼命地掙扎,與釣竿相抗衡,釣魚的人拿著釣桿搖搖晃晃,幾次險些滑落水中,掉進那溫柔深不可測的深淵。

  能確定那釣上來的一定是魚嗎?或者說,你能確定每一次上鉤的都是魚嗎?

  這個釣魚的叫李別,他釣了一下午,釣到了十幾條魚,在釣這條魚之前,還從淤泥里拉出一隻鞋,這是一隻白色高跟鞋,顏色很新鮮,象掉到水里不久。

  可誰會掉一隻鞋在水里呢?如果是一雙鞋,水里一定還會有一隻。李別用手比了一下,是左邊的一隻。

  那麼誰是穿鞋的人?為什麼這一雙鞋會掉在水里,是不是有一個不幸的姑娘失足落水,把生命永遠永遠留在湖底,沒有聲息,任憑泥沙一層層蓋上去,蓋成一座墳墓的樣子,湖邊那依依的垂柳,欠著身子,在風裡飄蕩著,是送別她的一幅幅輓聯。

  李別想著想著,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,他收起了漁具,準備回家,釣上來的那一隻白色高跟鞋,他想奮力向湖中心一扔,但轉念一想,說不定是一樁命案,這一隻鞋子就是那樁命案破案的突破口,他把鞋子帶回了家。

  李別回到家裡,家裡正好停電了,老婆在門口等他回來吃飯,李別把頭一低,看到老婆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拖鞋,嚇得差點把桶掉地上。

  他氣惱地對老婆說:“鞋是什麼時候買的?你怎麼買這種鞋?白色的面,象死人穿的。死人穿的,懂嗎?”

  李別瞪著眼,把悴不及防的老婆嚇了一跳,因為李別是三好男人,左鄰右舍都知道,今天一反常態,一定有什麼事兒。

  老婆很小心地問:“李別,你今天怎麼啦?發生了什麼事兒?”

  李別進了家門,還回頭往後面看了一眼,他怕什麼東西跟著他,當他什麼也沒有看到的時候,他把門死死地關起來了,還朝貓眼裡瞄了一下,確定沒有什麼東西跟著他,他才放心。

  “老婆,我告訴你,我今天釣魚的時候,釣到了一隻白色高跟鞋,跟你腳上穿的這雙白鞋很像。”李別從桶裡把高跟鞋拿出來,燭光在搖曳,白鞋一會兒明,一會兒暗。

  李別的手指在昏暗的燭光下,影子細長細長的。

  他瞪圓了眼睛,手指指著張著大嘴的白鞋說:“這隻白鞋不尋常。”

  “那有什麼啊?也許是別人嫌新買的鞋不好看,把它扔進湖里的。”老婆漫不經心地說。

  “可是那麼新的鞋,上面滿是泥巴,象埋在水里很久了。”李別在燭光下張大嘴巴說。

  “吃飯睡覺吧,瞎想什麼!”老婆有點生氣了。

  夜很深了,現在是老鼠活動時間。老婆睡著了,李別老是睡不著,那幾條釣上來的魚,沒有換水,在桶裡冷不丁地往上一跳,想從裡面鑽出來。突然,有一條魚從桶裡面跳出來掉在了水泥地板上,艱難地呼吸著空氣裡的氧氣,張大嘴巴一張一合。

  李別下了床,穿上拖鞋,走過去把半死不活的魚從地板上撿起來,扔進了桶裡,然後他找了一個厚木板,想把桶蓋起來。

  他在蓋桶的時候,手裡的木板噹啷一下掉在地上,人往後退了幾步。

  桶邊有一隻白色高跟鞋,立著,鞋口向上,像是支著一個人。

  這隻白色的高跟鞋從哪裡來?他清清楚楚地記得,他只釣上來一隻鞋,然後把鞋帶回家,放在自己的臥室裡。難道是他回家的時候,後面有個什麼東西跟著他,悄悄地把一隻穿著白色高跟鞋的腳跨進他的桶裡,然後跟他輕飄飄的回了家。

  桶裡的魚拼命掙扎,像是什麼東西驚擾了他,魚每跳動一下,李別的心像是被魚刺扎了一下。

  還沒有來電,李別到枕邊去拿手電筒,老婆在床上睡得正香,他不敢驚醒她,怕她被屋裡這一隻古怪的白鞋子嚇壞。

  李別把拿著的手電筒一擰亮,電筒的光照著鐵桶,那金屬的桶邊猛一反光,李別用手一擋,又出了一身冷汗。

  李別去拿鞋,那桶裡魚猛一掙扎,李別手裡的電桶掉在地上,燈泡摔得粉碎,四周黑漆漆的一片,李別與那隻白鞋子近在咫尺,似乎看不見,又隱隱約約看得見。

  那桶裡的魚還在跳,像是誰要把它抓住,開膛破肚,然後把它晾在繩子上風乾。

  黑夜,可怕地靜,靜靜地像是在等待什麼東西出現。

  一雙死魚眼從桶裡冒了出來,圓圓的,慘白慘白,它懸著安靜了一會兒,又慢慢升高,然後升到了離天花板不遠的地方,像是一個很高大的東西站起來一樣,死魚眼一眨一眨。

  “你有沒有看到一隻白鞋?”是一個女人的聲音,聲音很尖,像是劃在玻璃上。

  李別有點想尿,但他強忍住了。

  “被……被……被我帶回來了。”李別伸長著脖子,仰著頭,口裡髮乾,拼命幹咽著唾沫,他看著那一雙泛著白的死眼睛,死死的白朝下盯著他。

  “那隻白鞋子是你的嗎?”李別麻著膽子問。

  “不是,是一個姑娘的,她跳進了水里,然後她成了我的家。”劃玻璃式的尖厲聲音對李別說。

  “姑娘跳進了水里,一會便一動不動,於是,我們便有了食物,我們把她吃得乾乾淨淨,她的骨架,便成了我和孩子們的迷宮。我們在裡面鑽來鑽去。”

  “你是魚?”李別把心稍微放鬆了一點點。

  “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魚。”李別仰著頭,看著那一雙死魚眼說。

  “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比人還長的魚嗎?”那雙死魚眼低下來,幾乎貼著李別的臉,斜著打量著他的眼睛。

  死魚眼每逼近李別一分,李別的魂魄就嚇得離開身體一分。

  死魚眼又升了上去:“你知道湖底的世界嗎?湖底有各種動物的屍體,死豬,死狗,死貓,死羊,死老鼠……玻璃瓶,塑料瓶,垃圾袋,塑料塊,廢紙,廢管子……還有,還有我們的屍體,還有,還有你們的屍體。”

  黑夜裡憑空多了一雙白慘慘的手,手指差點指到李別眼睛裡去了,懸在空中的那雙白眼睛,還在一閃一閃。

  李別都快要虛脫了,死魚眼開始慢慢下沉,縮回到了桶裡,與明天要被開腸剖肚的魚混在了一起,當然,還有那一隻分不清左邊還是右邊的白色高跟鞋。

  “到明天我就知道那一隻鞋了。”桶在自言自語,桶安靜了一會兒,又好像覺得有什麼事兒沒做完,一隻手從桶裡伸出來,抓起地方的木板把自己蓋上,便悄無聲息了。

  李別不知道是怎麼樣爬到床上去的,然後在床上抖了一夜,他不敢叫醒老婆,怕被床邊的那雙白鞋聽到,然後那雙白鞋爬到床上來,鑽進他們的被窩,白鞋在那頭,這邊枕頭上只有一雙死魚眼,忽閃忽閃的,一會兒看看李別,一會兒看看李別的老婆。

 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,今天是星期天,整棟樓的人都在睡懶覺,李別起得最最。

  有那一雙白鞋在,他能不起得最早嗎?

  他拿起那一隻桶,不敢往裡面看,隨手拿了一張白紙蓋住,一大早拿出去,他要把這些摸不清來路的東西統統扔掉,還那根釣竿,那個把自己釘在水邊釣魚的小板凳一起扔掉,然後把手洗乾淨,讓過去發生的一切像在夢裡一般。

  李別躡手躡腳地走出門,一開門,他驚呆了,老婆站在門口。

  “我們一起去吧,我開始就覺得不對勁,那一隻白鞋有問題。一起去把它扔了吧。”老婆體貼地說。

  李別走在前面,老婆走在後面,穿著那雙白鞋,李別背後總感到涼嗖嗖的,他不停地假裝不在意地往後面張望,老婆沒有說話,緊跟著他,那一雙白鞋,釘著響底,走在路上,發出這樣的聲音。

  “咔,咔,咔……”

  到了湖邊,有很多人在釣魚了,他們和李別一樣,象釘在湖邊一樣,一動不動,這是李別沒有想到的,李別釣魚,從來沒有這麼早。看到有釣魚的伙伴,李別的膽子大了些,腳步加快了,很快到了他釣魚的地方,那些還有他昨天垂釣過的痕跡。

  “這兒是你釣魚的位置嗎?你能確定這只鞋是從這裡釣上來的嗎?”老婆半信半疑地問。

  “我能確定。”李別覺得老婆有點兒異樣,他的又緊張起來,一雙眼死死地盯著老婆,然後從頭看到了腳,老婆腳上還穿著那雙白拖鞋,剛才跟著他一路到了湖邊。

  李別的感覺是正確的。

  “在這裡邊嗎?那我要下去把另一隻穿上了。”老婆臉上笑得很怪異。

  她把那一隻白鞋拿起來,穿在自己腳上,霎那間,老婆不見了,是一個穿著一隻白高跟鞋的姑娘,臉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咬得坑坑洼窪,模模糊糊,身上的曲線若隱若現,一雙眼睛象死魚一樣,顯得十分清晰,青白的眼白裡透著一丁點兒黑,異常凶險。

  “要不要看看裡面。”姑娘詭異地笑,她把衣服一打開,裡面什麼也沒有,空蕩蕩的。

  “和你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樣,我就在那桶邊,那些魚吃盡了我的肉,我要回到水里和魚在一起,和我自己在一起。”

  “在哪兒跌倒,就要從哪兒爬上來。”姑娘一邊說,一邊跳入水中,她在水面旋轉,一會兒像風一樣鑽進了水里。

  過了一會兒,水里升起一股泡沫,那雙死魚眼又從水里衝出來,對李別說:“誰也不要撿我的鞋子,誰撿了我的鞋子我一定要拿回來,沒有鞋,就不能在水里行走。”

  周圍的不說話的垂釣者站起來,直唰唰的一排,身上的衣服無聲地褪去,露出了銀光閃閃的鱗片,它們有一人多高,很優美地竄入水中,魚雷般的朝姑娘劃去,一口一口兇猛地吞食著姑娘臉上殘餘的肉,每一塊肉被撕下,姑娘都像獲得快感那樣尖叫。

  它們只留下眼睛,其它的一掃而空,今天,魚顯得異常兇惡,連骨頭都嚼碎了。

  只有眼睛在水上懸著,快感的尖叫更加刺激,卻不不知從哪里傳來。

  它們曾經一言不發,是李別釣魚的伙伴,李別一直沒有留心去看他們,今天他終於看清楚了,魚的牙齒也如此鋒利,白森森的,如此強健有力。

  人吃著魚,吃著吃著剩下一副骨架,有時候骨架被吃盡;留下那泛白的眼珠。魚吃人,吃著吃著也剩下一副骨架,有時候骨架吃盡,留下那泛白的眼珠。

  它們彼此成為對方的食物,只留下一雙眼睛互相打量。

  家回到湖中,食物回到湖中,它們也回家了。

  胃是彼此的家,大道昭彰,萬物輪迴。

  李別也回家了,他倒在湖邊,晨練的人們發現了他,把他搖醒,然後把他送到家裡。

  李別的老婆站在門口,看到李別回來了,連忙走來抓住他的手,急切地問道:“今天起這麼早,你上哪兒去了?”

  李別觸電般把手縮回來,很驚異盯著老婆,彷彿要把她看穿。

  李別的老婆著急地說:“昨天晚上,你拿回一隻白色高跟鞋,神神叼叼地說了半天,然後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。”

  “你看到有幾個人?”李別懷疑地看著老婆,老婆對李別喊道:“你一個人啊,你今天怎麼像個神經病?”

  “你吃它,牠吃你,她在它肚子裡,它在我肚子裡……”李別真有點像神經病了,他懷疑剛才是在湖邊做夢?

  他看看腳上,鞋上的泥點還很新鮮。

  他眼睛死死盯著窗台,窗台上掛著他釣上來快風乾的幾十條魚,開膛破肚,發白的魚眼散漫,不知在看著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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